帕米尔高原

帕米尔高原

    阿合奇 提鹰架鸟的嘻哈歌手

  在塔什库尔干一家旅馆的墙上,我见到一支悬挂在那里的奶黄色的笛子。旅馆老板叫它“那依”,更多人会称之为“鹰笛”。它是用鹰翅上最大的那根骨头做成的,上面钻了3个孔,可以发出鹰啸般奇特的声音。

  次日清晨,我拿着旅馆老板给我画的一张地图,动身前往慕士塔格山脚下他一个朋友的家,也踏上了探访鹰之传奇的道路。

  慕士塔格山的西侧是一条巨大的裂谷和一泻而下的冰舌,旅馆老板的朋友——马吉塔就在那里等着我。他戴着黑羊羔皮做成的圆筒帽,脚上的靴子前端翘成了一个尖儿,很有趣。他介绍说,靴子的底部是牦牛皮做的,既轻便又耐磨,很适合爬山。马吉塔的汉语有些糟糕,于是笑容和手势便成了我们最好的交流手段。

  慕士塔格山西侧是塔吉克人聚居的苏巴什村,马吉塔的家就在这里。村中的房屋近乎原始,用石块和草皮简单砌筑而成。村里的孩子们好奇而胆怯地跟在我这个陌生人身后,深眼窝中闪烁着快乐而单纯的光泽。马吉塔的阿妈从低矮的土屋里迎了出来,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,又拉着我的手进了屋。

  家里的陈设很简陋,暗红色的毛毯挂在墙上、铺在地上、盖在柜子上,成了家中最主要的装饰物。马吉塔端来酸奶,和我一起坐在炕上,露出了腰间的鹰笛。我笑着指了指那鹰笛,说道:“你会吹吗?我想听听。”他似乎很高兴我会注意到鹰笛,取下身上的鹰笛吹了起来,那声音仿佛高空中掠过的声声呼啸。

  不知是村里人听到了鹰笛的召唤,还是听说有客人来访,不多时就都聚到了马吉塔家。于是,手鼓的声音和浑厚的歌声也和了进来,有人在院子中跳起了鹰舞,提腿、旋转、振臂…有如雄鹰飞翔。

  时间在歌舞声中飞逝而过,直到阿妈把羊肉端上桌。边吃边聊,话题自然离不开鹰。马吉塔拿着那支鹰笛,用磕磕绊绊的汉语介绍说:每支鹰笛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,如果用鹫的翅骨做成,因为骨质坚硬,笛子的音色会比较厚重、低沉;而山鹰的骨质就会差一些,做成鹰笛后的声音比较嘹亮。他又说:在古老的传说中,鹰曾经救过塔吉克人的祖先,让这个民族繁衍下来,因此他们世世代代崇拜鹰,也学会了像鹰一样自由地生活。

  第二天一早,我在马吉塔的阿妈“冰山圣父,请保佑我们”的祷告声中再次启程,目的地是帕米尔高原的另一端——柯尔克孜人世居的阿合奇,他们用驯养猎鹰的方式表达着对“蓝天精灵”的崇拜。

  阿合奇是中国惟一的猎鹰之乡,全县的牧民驯养着100多只猎鹰。可我来得不巧,因为在夏天,大部分猎鹰都跟随牧民前往深山牧场了。几经周折,我才在县城边上的吾曲村寻到一户没有进山的牧民。

  柯尔克孜人的房子用土坯建成,看上去非常简陋。走进屋子,70多岁的萨日科老人将我让到了铺着毛毯的土炕上,又为我端上一碗浓浓的酸奶,味道和我在马吉塔家中喝过的一样香甜。

  除了墙上的挂毯,萨日科老人的家简直可以用“家徒四壁”来形容,然而他家却饲养着世界上最昂贵的宠物之一。老人说,他们家驯鹰已经有5代的历史了。我问:“你们为什么要养鹰呢?”老人想了想,说:“你们城里人要看电影,而我们,就是要养鹰。”

  “那这鹰从哪里得来呢?又怎么驯养呢?”我的好奇心越来越重。老人喝了口酸奶,向我详细介绍开来。当地人会到鹰巢中挑选雏鹰。鹰巢都筑在悬崖上,所以他们必须用绳子捆在腰间,将整个人系下崖壁才能捉到雏鹰,同时还要有帮手负责驱赶随时可能发动袭击的母鹰。将雏鹰拿回家后就要开始驯化,一般是将雏鹰用长绳系在院子中的木桩上,通过喂食的方式让它逐渐习惯人的出现。当雏鹰的羽翼长得丰满之后,再用活物训练它捕食,直到可以和牧人一同出外打猎。

  一只鹰的寿命通常是40多年,但当地牧人一般在鹰长到10岁左右就将其放掉,因为那正是鹰生育后代的年龄。养鹰其实是件十分奢侈的爱好,一只鹰每天都要吃掉一斤肉。但用萨日科老人的话说:“自己没的吃也要让鹰吃饱。”看来养鹰这事还真让人上瘾呢。

  老人的介绍弄得我心里越来越痒痒,真想快一点亲眼见见那神奇的生灵。老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,又喝了一大口酸奶,便招呼我向后院走去。在一阵急促的鸣叫声中,他从后院的一间土屋中架出一只身形颇为威猛的猎鹰。他微微将手一抬,那鹰便张开大得吓人的翅膀,振翅欲飞。在我的再三恳求下,我也戴上了老人的厚皮手套,过了一把“提鹰架鸟”的瘾。鹰爪有力地扣住我的右手,那种令人生畏的力量似乎一直传遍我的全身。据老人说,这对强有力的爪子可以将一只狗拦腰折断。

  从鹰笛、鹰舞到真实地站立在我手上的猎鹰,我所有关于鹰的好奇心都得到了满足。在返回阿合奇县城的路上,我无意中又接触到了柯尔克孜人的另一个传奇。在路边的一处丛林中,很多人正聚在那里弹琴歌唱,欢快的曲调将我吸引过去。原来过几天就是柯尔克孜族最伟大的玛纳斯艺人——居素甫?玛玛依的91岁寿辰,他们正在为生日庆典准备节目。

  《玛纳斯》就像藏族的《格萨尔王》,是柯尔克孜族歌颂民族英雄的长篇史诗。在林中,我见到了老人的40个徒弟,他们热情地为我这个旅行者说唱了一段《玛纳斯》。每说唱一句,大家都会将双手有力地前伸;随着故事的起承转合,有人不断地变换着前伸的手势,仿佛时下流行的嘻哈歌手——一群迷恋鹰的歌手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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